第三十三章 阿元识字
母女俩正在进食的时候，有刘彻遣身边的小黄门送来几卷简牍。子夫打开一看，居然是句读和注释皆有的《老子》和《论语》二书。 问过内侍，子夫方才知道，原来是刘彻下朝后特地命人取来朝中博士圈注的两书，并遣人马上送来后殿。 命人打赏小黄门后，子夫让他给刘彻带几句话，无非是表达对皇帝这番心意的感激和谢意。 回过头来，子夫看到阿元正美滋滋地趴在几案上看着刚送过来的简牍，小手顺着竹简上的秦隶胡乱指着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，似乎看得津津有味。 子夫走过去一看，却发现女儿把书拿倒了。好笑地帮女儿把书拿正，子夫好奇地问道：“怎么看得这么开心？阿元刚刚不是说不要识字吗？” “阿元刚刚已经答应阿母要听话，好好读书。”阿元指着刘彻送来的书道，“还有，父皇的书，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了。” 子夫撇嘴，心里很是不平衡地想道：偏我让人取来的书，你就不喜欢。 觉察到阿母似乎有些不满，阿元讨好地巴到子夫身上，冲子夫甜甜一笑：“阿母，我要识字，快些教我。” 子夫半是无奈、半是好笑地抱起女儿，放到身旁，将案上摊开的简牍卷好后，拿出《老子》第一卷，放到两人面前，一字一顿地念道：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阿元看着竹简跟着念，乌黑剔透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个不停。 对女儿的心不在焉，子夫也没打算理会，继续念道：“名可名，非常名。” “名可名，非常名。”阿元接着照葫芦画瓢。 “……” “……” “玄之又玄，众妙之门。” “玄之又玄，众妙之门。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 “……” “……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 “……” “……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 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”随口跟着子夫念着的阿元终于发现不对了，“嗯，阿母，这句刚刚不是念过了吗？” “是念过，而且还念了很多次。”不过，直道现在你才发现。 发现自己走神却被母亲抓个正着，阿元吐吐舌头，小脑袋埋进子夫怀里：“阿元没走神，我没走神。只是记不住那些句子，所以我到现在才发现。” 子夫轻哼两声：“是吗？” 阿元抬起头：“当然啦！”狠狠点了两下小脑袋表示肯定，接着撒娇道，“阿母骗人，读书一点都不好玩。阿母又骗阿元。” 知道女儿此时无心读书，子夫也不接过话头，问道：“那你要不要听故事？” “要！”厌倦了枯燥的读书识字过程，阿元兴奋地连连点头。 “等你把第一句的四个字记住了，我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。” 垮下脸，阿元不满意地说道：“才一个故事，好少。不对，第一句明明是六个字呀，怎么变成了四个？”小丫头掰着手指数道，“道－可－道－非－常－道。阿母，真的是六个字！太多了，我不要！”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个样。 “三个‘道’都是同一个字，这句话不是刚好有四个字吗？”子夫强忍笑意，摆出一幅一本正经的面孔。 小丫头又伸出两只小手数了半天，终于确定阿母这次没骗人。可是，这些字看起来好难，不学行不行呀？阿元偷偷看了一眼母亲，心里转着小心思。 子夫有意让女儿吃吃苦头，磨一磨跳脱的心性，故意道：“学不会就没故事听。” 阿元一脸不在乎：没有就没有，反正有襄哥哥和去病哥哥陪我玩。 “你没学会这几个字之前，去病和阿襄不会进宫。”子夫满意地看着女儿的小脸再次垮下。 小嘴一撇，阿元刚想抱怨，却又听到子夫给出了另外一个选择：“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识字的话，那就把《老子》的第一卷背熟好了。” 认真比较了一下，阿元选择了看起来更加简单的第一条路，记住第一句话里四个字的形状。 只是秦隶的字形极为复杂，哪怕是子夫当初刚学时，有前一世的记忆在，也是花了许久才能把字认全。 阿元本就年幼，自然难以静下心来。看了不到一刻钟，阿元就坐不住了：“阿母，这字怎么这么难呀！看起来和土里面的地龙好像。” 秦隶虽然比小篆要简单一些，但和西汉末年开始流行的汉隶相比，却要复杂许多。秦隶的字体之中，各种长波、短波，的确很容易让初学者觉得困惑。 子夫看着跑向大门的阿元，没好气地喝道：“站住。快回来，少找借口。”又看了一眼简牍上的字，“哪个字像地龙了？想出去玩，也别找这种借口。快回来。怎么才这么一点时间，就坐不住了？” “才没有。”阿元站在门口，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回到子夫身旁，嘴里不停地为自己辩解，“那些字长得真的很像地龙。阿母你要是不相信，我捉几条给你看看，就知道了。”正在向子夫耍赖时，阿元看到皇帝陛下回来了，连忙冲过去向父皇告状。 抱着阿元，刘彻兴致极好地听着女儿翻来覆去的几句话，不时地点头表示对女儿的赞同。 眼不见为净的子夫鼓捣一阵后，捧来一盌rou羹放到刘彻面前，将腻在刘彻怀里不肯出来的小丫头揪出来后，对刘彻道：“陛下，先喝口羹汤吧。” 刘彻“嗯”一声，用金匕舀了口rou羹。 又被阿母欺负得不敢声张的小丫头眼巴巴地看向父皇，等待刘彻主持公道。 吞下rou羹后，刘彻很好脾气地提议道：“你阿母不肯给你讲故事？这好办，父皇给你多讲几个好听的故事，好不好？” 阿元连连点头：“好。还要天天讲，不能停。” 听故事长知识，这主意不错。刘彻很爽快地答应了：“没问题。” 阿元继续提要求：“我还要襄哥哥和去病哥哥天天进宫陪我玩。” 女儿一个人在宫里挺可怜的，有阿襄和去病陪陪也不错。乐得娇纵女儿的刘彻继续允诺：“这简单，明日让人宣他们在宫里住一阵子就行了。” 阿元得寸进尺：“我不要读书识字。” 女儿年纪这么小，迟一点读书也不错。刘彻很是顺口地想要答应，却看到子夫满眼不赞同地看向自己。顿了一下，刘彻方道：“女儿家不识字不好，父皇亲自教你好不好？” 阿元趁着子夫不注意从另一个方向扑到刘彻怀里，继续提要求：“那父皇要一直教阿元。我不要阿母教，阿母好凶。” 再次听到女儿抱怨的小两口四目交汇。 刘彻：你到底怎么女儿了？ 子夫：我怎么知道！ 无意欺骗女儿的刘彻很诚实地回答道：“父皇有空一定亲自教你，好不好？” 阿元不依不饶：“那没空呢？阿元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学了？” “你父皇要是没空，自然就是我来教。”看到女儿嘟起嘴，子夫凉凉地回道，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？” 感觉到父皇无意救场的阿元很识时务，小身子一缩，躲在刘彻怀里，不再出声。阿母真凶！ 看到子夫轻易而举地打发掉女儿，刘彻满眼赞叹：自家子夫果真很有气势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