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身陷狼窝

    一个周末，天气很好，来吃饭的客人很多。肥老板娘指挥店里的员工在门外摆了几张桌椅，招呼客人落座，斟茶倒水。毛小友忙的满头大汗，里外穿梭。一位坐在门外最靠马路桌椅的老太太点了店里的招牌菜“剁椒鱼头”，毛小友做好剁椒鱼头后，发现传菜的店员忙不过来，就自己端着菜碟送到老太太的桌子上。

    老太太是熟客，尝了一口，很是满意，笑着对毛小友说：“小兄弟，还要一份，一模一样的，我要打包带回去给我老伴吃。”听到客人夸奖，毛小友很是开心，笑着说道：“好咧！我马上就给您做！您稍等，我做好就送过来。”老太太摇着头说道：“哎，小兄弟，你先别着急。等我吃的差不多时候，你再做。做早了，带回去的鱼汤就不够新鲜了。”毛小友笑着说道：“好的，明白了。等您吃的差不多的时候，我再做。”毛小友转身又进厨房忙着炒其他客人的菜。一旁的肥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，殷勤地给老太太的茶杯里加水。

    毛小友估计着老太太吃饭的速度，待他把做好的剁椒鱼头送到店门外时，老太太刚好吃完饭。毛小友看看店里的客人少了些，没有急着要炒的菜，就主动给老太太的剁椒鱼头打包。老太太结好帐后，接过已经打好的菜包，亲热地摸了一下毛小友的头，鼓励毛小友说：“小兄弟，好好做，你以后一定大有前途！”毛小友说道：“谢谢您夸奖，您走好！”目送着老太太离去，毛小友刚要转身回店内，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青年骑着单车，全速朝老太太撞去。毛小友着急的差点叫出声来，欲上前救老太太已经来不及了，于是停下进店的脚步，小心观看着撞车事态的发展。

    单车在就要撞上熟客老太太的那一刹那瞬间，灰衣骑车人适时地刹住了单车。老太太被吓得出了身冷汗，她刚要开口训斥灰衣人的无理，灰衣人却指着老太太的脚下，带着夸张的惊异表情叫道：“哇，有人掉东西了！”老太太低下头来看，果然看到一个用报纸包的包裹恰好落在自己的脚前面。

    灰衣人一只手扶住单车龙头，弯下腰去，用另外一只手捡起包裹，他神秘地对着老太太打眼色，暗示老太太不要声张，然后面着当老太太的面小心揭开层层包装的报纸，露出包裹里面的一个小角，只见报纸里面是厚厚一叠的百元人民币钞票。灰衣人惊讶地说：“哇，这一捆钱就是一万块钱呢！”老太太刚想要将这个包裹看个仔细，灰衣人却急忙把钱用报纸原样包好，小声对老太太说道：“这包钱是我先看到的，这一万块应该属于我的。”边说边把钱往自己的口袋里塞，但是包裹太大，袋子口太小，塞了半天也塞不进去。

    老太太说道：“这钱怎么就是你的呢？明明是在我的脚前面的。”灰衣人用手紧紧抱住报纸包说道：“明明是我先看到的，当然归我了。你不要说这钱是你的啊，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，没有那么容易骗的。”老太太急说道：“是，这钱是我不小心掉到地上了。”灰衣人说：“你说是你的，好吧，那你说说这钱是从哪个银行取出来的？”老太太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灰衣人说道：“说不出来了吧，那这包钱就归我了。”老太太着急地说：“这包钱不是我的，也绝对不是你的！”灰衣人说道：“我先看到的，就是我的。”老太太说：“钱是在我的脚下，怎么能变成你的呢？”灰衣人不想把事情拖的时间太长，看到火候差不多了，就说：“哎呀，算了算了，看你是老人家，我也不跟你争了，这包钱归你了。不过你多少要分给我一些，怎么说也是我先看到的。”老太太大喜，有点不相信地反问灰衣人道：“真的，这包钱全归我了吗？”

    灰衣人说道：“哎呀，我的老奶奶，说了归你就归你了，如果你嫌多，那就全归我好了。”老太太笑道：“不嫌多，不嫌多。那你要多少呢？”灰衣人说道：“不说一半吧，你至少也得给我个三、四千块钱，那才说的过去。”老太太说道：“那你就从这包钱里面拿四千块吧。”灰衣人神色紧张地看看四周，几乎是耳语地对老太太说道：“嘘，喟，小声点，如果让别人看到了，听到了，他们也要分钱那怎么办？”老太太说道：“是啊，不能让别人知道的。”灰衣人说道：“这样吧，你从你自己的钱包里拿钱给我好了。这样，就算别人看到了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。”老太太说道：“我身上哪里会带这么多的现金啊？”灰衣人说道：“这附近有银行提款机，你可以刷卡取钱呀。”老太太顿悟，说道：“你说的对，我们去取款机拿钱。”说完两人朝街对面的银行提款机走去。

    毛小友与老太太隔的远，老太太与灰衣人的对话他是听不到的。但是凭着以前在广东黑帮打工的经验，毛小友能够从灰衣人的举止中猜出个大概，末了看到两人朝银行提款机走去，他更加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。绝不能让这个坏人的阴谋得逞！更何况老太太对毛小友很好，经常来饮食店里点名要吃自己做的菜，不能让老太太上当伤心！

    毛小友快步去追赶老太太。肥老板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，知道毛小友要出头帮助老太太，她急忙冲着毛小友的背影大声喊道：“毛小友，你不要多事，快点给我回来！”毛小友听到了肥老板娘的警告语，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跑步过了马路，快步走到老太太身旁，对着老太太大声说道：“奶奶，你忘记了，你还有一个红烧rou没有拿去，快点跟我回去拿菜。”老太太不解地看着毛小友，说道：“小兄弟，我没有点红烧rou啊？”毛小友说道：“是我们老板娘感谢你经常光顾我们饮食店，今天特意半价送给你的。”老太太喜滋滋地说道：“好啊，多谢你们的老板娘。我今天尽碰到好事！你等我一下，我要先取些钱，办点事。过一会儿，我再去你们店里拿红烧rou。”老太太说完朝银行的提款机走去。

    毛小友急了，他不顾老太太的反对，伸出双手硬生生地拽起老太太往饮食店方向走。灰衣人急切放下单车，一步插到毛小友身边，说道：“店小二，你这是干什么？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，你回店里忙你的事去。”老太太也说道：“是啊，我还要取钱呢。”毛小友不容老太太再多说话，拉着老太太就上了马路。灰衣人不愿意放过好不容易说服的老太太就这样走掉，但是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和毛小友抢夺老太太，他一把将报纸包塞进怀里，紧追他俩也上了马路。

    此时马路上的过往车辆太多，三人在车流中左躲右闪，被冲开了。等到灰衣人过完马路时，毛小友和老太太已经走进了“人人欢饮食店”。灰衣人心怀鬼胎，不敢贸然进店，只好站在店门口紧紧盯住老太太。毛小友看到灰衣人在店外候着，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，于是又拉着老太太进了厨房。灰衣人在外面焦急地等了半个多小时，地面上扔满了他吐的烟头，才看到老太太拎着两个食盒袋子出来。毛小友提着扫把跟在老太太身后，来到店外面的桌椅边，低着头扫地抹台。

    老太太大步出店门，不再理会灰衣人，自顾自地走着。灰衣人忙上前拦在老太太面前，说道：“老奶奶，你忘了吗，您还要去取钱呢。”老太太一步也不停地说道：“那包钱，我不要了，全部都归你好了。”灰衣人不甘心自己失败，还想纠缠老太太，紧跟着老太太身后走着，心里盘算着说词。老太太生气地大声对他说道：“你不要再跟着我，否则我要喊警察了！”

    灰衣人听到老太太的这句话，知道已经无计可施了，只好放掉老太太。他明白自己是被那个叫人人欢的小饭店里的小瘸子识破的，是小瘸子跑来告诉老太太，坏了自己的好事，他恨不得一口吃了那个小瘸子。灰衣人用歹毒的眼光瞪着了一眼“人人欢饮食店”门口上挂着的牌匾，将店名牢牢记在脑海中，满腹仇恨地走了。

    人人欢饮食店里，肥老板娘板起面孔对毛小友教训道：“你以为就是你聪明啊？就你能够认得出贼啊？明眼人哪一个不知道那个穿灰衣服的人是丢砣的？我们开店的，是坐庄，惹不起那些三流九教的人。你这样做，早晚是要给我惹麻烦的。出了事，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。”毛小友说道：“对不起，老板娘，我是担心老太太以后伤心，才出去告诉她的。”肥老板娘说道：“她伤个什么心？谁要她贪心在先的呢？你逞什么英雄？店里要是有什么损失，全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。”毛小友说道：“我知道，万一有事，我一个人承担好了。”说完埋头搞厨房卫生。

    肥老板娘烦躁不已，本想就此炒了毛小友，可是一时之间到哪儿去找这么一个既勤快又能干的学徒工去？还是先看几天再说吧，也许走运，那个丢砣的人到别的地方去了。肥老板娘警告毛小友说道：“这个店是我开的，店里的任何事情都必须听我的，你以后再想做什么强出头的事，立马给我滚蛋！”毛小友看了肥老板娘一眼，没有说话，只是点了下头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，人人欢饮食店和往常一样，生意红火，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。肥老板娘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，不再无缘无故地骂毛小友了。又过了十来天，在一个周末的午饭供餐时间，人人欢饮食店里坐满了食客，就连摆在店门外面的那几张台，也是座无虚席。肥老板娘眉开眼笑地一边招呼着客人，一边指挥着伙计们做事。毛小友紧张地在厨房里炒菜，装盘。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十来只硕大的黑毛耗子，在店子里****西窜地乱跑一通。正在店面用餐的客人突然看到这么多生猛的老鼠当时就被吓坏了，一边吃惊地大呼小叫，一边来回跑着躲避耗子。众耗子看见四周人多声噪，又见有人来回跑步，以为是要捉拿老鼠的，于是更加惊恐、更加拼命地乱冲乱撞，有几只耗子竟然从几位女客人的脚背上冲了过去。被老鼠爬过的客人发出极为恐怖的惨叫声，其他客人听后立即汗毛竖起，个个胆战心惊。肥老板娘初见老鼠时，吓的大惊失色，几分钟后才回过神来，连声招呼店里的伙计追打耗子。

    接着是人鼠大战，人人欢饮食店里一片大乱。一些客人被老鼠吓的急忙向店门外跑，恰好几只耗子此时也夺门而出，几个妇女为了躲避冲向自己的耗子，吓的昏了头，扭身跑到公路上，险些被来来往往的汽车给撞上。屋里的客人则互相拥挤推撞，有的客人被人推倒跌坐在地上，有的客人跳上了椅子或者餐台。桌上的碗碟跌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乒乓声，饭菜洒落的到处都是。整个店面杯盘狼藉，汤汁淋漓，弄的众人的衣服好似世界地图一般，很少有人能够幸免不粘上油污和汤汁。一干众人的头发上、脸上、手脚上面都是饭菜。在伙计们追打下，十来分钟后，店铺里的耗子终于落荒而逃，跑的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肥老板娘和伙计们赶紧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客人，招呼四散的客人回位。肥老板娘团团作揖，大声地赔罪道：“对不起啊，各位，今天出了点意外，大家请回原位，我们重新开席，先前的饭菜统统不要钱，所有客人点的菜都重新炒重新上菜。”还没有等她的话说完，一名客人打断她的话说道：“你这里环境卫生怎么这么差？大白天都有这么多的老鼠横行霸道，真是太不象话了！”一名女客人叫道：“我的新衣服啊！沾上这么多的油污，难看死了，叫我以后可怎么穿啊？”其他客人也纷纷说道：“真是倒霉，吃顿饭，被吓的个半死！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！”

    肥老板娘说道：“我的店面是有名的卫生干净，以前这里从来没有发现老鼠。刚才这些老鼠是有人故意从外面丢进来的！”大多数的客人不愿意再听肥老板娘的说辞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剩下的十来个客人，有的人在抚摸胸口，不停地叫喊哎哟；有的人来回扯弄着自己的衣服，说衣服被搞坏了。肥老板娘只好到客人面前安抚：“不好意思，让你受惊了，有没有被吓着啊？”客人说道：“我受伤了，还被吓惨了，看你怎么赔！”肥老板娘赔笑道：“那我送你去医院看看伤的重不重。”客人说道：“医院倒是不必去，来回的的士钱是要你来付的。”

    肥老板娘苦笑道：“都是街坊邻居的，你看看，我也是无辜的，这事摆明了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呢。”客人说道：“不管你什么原因，只要你不付的士费的话，我现在就去工商局告你。你要明白，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了。”肥老板娘急忙说道：“各位的的士费用，我全部给，只求你们别去工商局，拜托了！”肥老板娘极不情愿地付给那几位客人的士钱。又有几位客人要求赔偿衣服损失，肥老板娘推托不过，只好按客人说的衣服原价八折的比例赔钱给客人。

    强挤着笑脸打发完最后一名要求赔偿的客人，肥老板娘铁青着面孔，对着厨房大声吼道：“毛小友你这个杂碎，给我滚出来！”毛小友慢慢腾腾地从厨房出来，走到肥老板娘面前。肥老板娘指着毛小友大骂道：“你这个害人精！你这个败家子！你这个扫帚星！这些老鼠都是你招来的，都是你闯的祸，都是你找的麻烦，你给我赔！”

    毛小友平静地说：“对不起老板娘，我让你损失了很多钱。不用你说，我自己走。工钱，我一分钱也不要。”肥老板娘跺着脚说道：“你的那点工钱，管什么用？今天这么多的人白吃白喝了除外，还要付来回的的士费，还要赔偿衣服费。我的钱都赔光了，老本都没有了！做了这么多的冤枉事，临了老娘的店子还要落的个卫生太差的坏名声，你这是要害我关门啊？！”毛小友问道：“那怎么办？现在只要我还在人人欢店里做事，那些人一定还会来捣乱的。”

    肥老板娘双眼冒火，心想你既然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，何必当初强逞英雄？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太婆，把人家给得罪了。你******这是故意在玩我啊！肥老板娘大怒道：“滚！你******给我马上滚！”肥老板娘好想痛打毛小友一顿，但是现在她对毛小友有了新的认识，看的出来毛小友是见过大阵势的，她弄不清楚毛小友到底还有什么其他背景，只好攥紧双拳，强压怒火。毛小友脱下工作衣帽，慢慢地走出了人人欢饮食店，身后传来肥老板娘爆发出来拍桌打掌的怒骂声音。

    毛小友出了人人欢饮食店店门，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。毛小友边走边想：那个灰衣人好阴险，好有耐心，一直过了半个多月才动手，看来是个老手了。对方很了解饮食业的致命弱点，一击就中。这个灰衣人会就此摆手吗？自己离开了人人欢饮食店，他应该不会再去sao扰老板娘了，那他会不会继续找自己的麻烦呢？

    毛小友边想边走着，忽觉有异物碰过裤腿。毛小友神色大惊，急忙跳开，紧握双拳，准备应战。侧过头一看，原来是条黄毛大狗。大狗友好地向他摇摆尾巴，眼神温柔地看着他。毛小友紧张的神经，放松了下来。仔细看了看，发现这个大狗是条流浪狗，年纪很大了，营养不良，皮毛不够光鲜，身上还有几处很大的伤疤印记。乍看以为是条癞皮狗，细看才知是旧时伤痕。

    毛小友自顾不暇，哪有心思去多想有关狗的事情？毛小友不再理会大黄狗，边走边想着下一步应该去哪里。在做学徒工的三个月时间里，毛小友天天在店里忙碌，从来没有出去逛过街。大上海的东西南北风情景物，毛小友一概不知，唯一增长的知识就是烹饪。“人人欢饮食店”里生意的红火，让毛小友对自己的厨艺有了信心。

    毛小友想到既然不能在人人欢饮食店里做工了，那就去别的饮食店做工吧。对了，去找一家偏远县城的饮食店，远远离开人人欢饮食店。找到工作以后，好好打工，每天只呆在厨房里，再也不管什么闲事。等到自己的钱挣够了，就把父母接过来一起过日子。想到这里，毛小友又开心起来，脚步也轻快了许多。

    毛小友考虑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，那就还是像上次来时一样，混上装菜的车走吧。毛小友拿定主意后，抬起头来，才发现那条大黄狗一直跟着自己。毛小友摸了摸大黄狗的头，说道：“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？”大黄狗看到毛小友终于搭理自己了，便使劲摇起尾巴，满脸欢快的表情。毛小友说道：“我们都是流浪汉，你一定要跟着我，那就跟吧。”大黄狗欢快地叫了两声。毛小友朝大黄狗一挥手，“走吧！”

    毛小友转身往回走，大黄狗紧挨着新主人走，不时抢着走在新主人的前面。在路过“人人欢饮食店”门口时，看到店门紧闭，店门的外面贴着张白纸字条，上面写着：“本店装修，暂停营业。”几个字。毛小友在店门口外站了将近一分钟，心里很是难过。

    为了提醒一位险些上当的老太太，却害的整个饮食店关门歇业，自己这样做事到底是对还是错？难道不应该疾恶如仇吗？难道真的就像肥老板娘说的那样，老太太是先有贪念，上当受骗是花钱买教训吗？如果全世界都按照这个说法做事，那还要什么见义勇为呢？那和做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？算了，不想这些了，还是走吧，走的越远越好，不要再给人人欢饮食店招惹麻烦了。

    毛小友和大黄狗离开了商业街，向着远郊的蔬菜批发市场方向走去。越往郊区走，路上步行的人越少。毛小友在公路边的人行道上正走着，几个男青年从路边的防护林里冲了出来，气势汹汹地挡住了毛小友的去路。毛小友立即认出了拦路人其中的一个就是之前被揭穿骗局的灰衣人，心中暗暗叫道：不好！这回死定了。